【周易下經(jīng)】第45卦-萃卦?澤地萃卦（坤下兌上）－[清]張烈撰《讀易日鈔?卷五》

?【坤下兌上】

萃：亨，王假有廟，利見大人，亨，利貞，用大牲吉，利有攸往。

萃，聚也。坤順兌說，彼此之情聚矣。九五剛中而二應(yīng)之，上下之情聚矣。澤上于地，浸潤(rùn)上行，發(fā)榮滋長(zhǎng)，萬物皆聚矣，故名萃。夫聚之為道，其吉占有四，而皆不可以無戒。夫廟所以聚祖考之精神，今卦為聚，是王者能聚已之精神，可以至廟而事祖考矣。然亦必能聚已之精神，而後可以假?gòu)R也。吉而有戒者，此其一。物之既聚，必統(tǒng)于大人，乃安泰而亨，不見大人不亨也。欲見大人，又必自相聚以正，乃可以見大人而致亨，不正無以見大人而致亨也。吉而有戒者，此又其一。萃者，豐 之時(shí)，凡祭者皆得從厚，用大牲吉。然必當(dāng)萃之時(shí)，而用大牲乃吉，不聚不可用也。吉而有戒者，此又其一。凡事惟聚則素備已定，舉而措之，無不克濟(jì)，利有攸往。然亦必聚而後利往，不聚無以往也。吉而有戒者，此又其一。要之，皆貴于聚也。

彖曰：萃，聚也。順以說，剛中而應(yīng)，故聚也。

萃，聚也。在此卦，卦德此順理而彼悅服，彼此之情可聚矣。卦體九五剛中，而六二應(yīng)之，剛?cè)嵯噘Y，又同德相助，上下之情可聚矣。合此二者，故能聚也。

王假有廟，致孝享也。利見大人亨，聚以正也。用大牲吉，利有攸往，順天命也。

至于廟中，是致其孝享之誠(chéng)也。欲致孝享，非聚已之精神，何以致乎？聚而宜見大人，見大人而遂可以亨者，惟其相聚原以正也。不正之聚，何以見大人而致亨乎？聚乃可以用大牲，聚乃可以利攸往，皆順乎天理之當(dāng)然也。使匱乏而求豐祀，無素備而欲有為，則非順理之行矣。

觀其所聚，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。

故天下無往不有聚，無往不貴有聚。以天地言之，聚則二氣通，不聚則化育閉，天地未有不樂于聚者也。以萬物言之，聚則豐美，不聚則衰落；聚則親密，不聚則暌疎，萬物未有不樂于聚者也。故即其所聚觀之，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。舉天地之大，萬物之廣，其所為必不容已之情，惟聚而已矣。

象曰：澤上于地，萃；君子以除戎器，戒不虞。

潤(rùn)澤之氣盡出于地上，則萬物齊育矣。君子當(dāng)民物萃聚之時(shí)，恐人之狃治而忘亂，習(xí)安而忘危，故必修戎器而聚之，以戒不虞之亂。書之克詰戎兵，詩(shī)之用戒戎作，皆處萃聚極盛之時(shí)，而儆備不虞，不敢荒弛武備，啟天下窺伺之心也。

初六，有孚不終，乃亂乃萃。若號(hào)，一握為笑，勿恤，往無咎。

上應(yīng)九四，是所當(dāng)與萃者也。然隔于二隂，溺于同習(xí)，而近易相比，且當(dāng)萃之時(shí)，急于求萃隂柔之性，不能自守以有待，則雖所應(yīng)在四，而不能萃于四，是有孚而不終，志亂而妄聚也。為初之計(jì)，若呼號(hào)正應(yīng)歟，則衆(zhòng)且一握為笑矣。夫背邪向正，在我有遷善上達(dá)之美，而反沮于聚笑，不敢變移，此隂柔之所以無能為也。故初當(dāng)勿恤人笑，而直往從正應(yīng)，乃可以無咎。

象曰：乃亂乃萃，其志亂也。

乃亂乃萃，非獨(dú)其跡之亂，蓋其志亂也。既知有正應(yīng)，而又溺于近習(xí)， 于羣譏，心無主而妄聚，人情大抵然矣。

六二，引吉，無咎。孚乃利用禴。

二本應(yīng)五而雜于二隂之間，若係二隂而失九五，是顧私背公也。萃九五而舍二隂，是利己棄羣也。皆未吉而有咎，莫如牽引二隂以萃于五，則吉且無咎也。且二柔順中正，虛中以上應(yīng)，九五剛健中正，誠(chéng)實(shí)而下交，是吾之孚有以感上之孚，誠(chéng)意既至，文飾可儉，若禴祭之薄可也。孚乃利用禴，專以二應(yīng)五說，與引吉不相蒙。

象曰：引吉無咎，中未變也。

五不可背二隂，又不可係權(quán)于二者之間，而引下隂以同萃在上之剛，兩得之矣。非中不能若是之適當(dāng)也。夫人孰無中，而涉身萃地，營(yíng)私執(zhí)見，變其中者多矣。故引吉無咎，由二之中未變也。

六三，萃如嗟如，無攸利，往無咎，小吝。

隂柔不中正，上無應(yīng)與，欲近而求萃于四，然無德無援，彼何取于我而與我萃？故求萃于近而不得，嗟如而無所利也。為三計(jì)者，惟往從于上，以分當(dāng)萃而萃之，于理無咎耳。但不得其萃，困然後往，復(fù)得隂極無位之爻，亦小吝矣。然失在見之不早，實(shí)則理之正也，小吝何足恤乎？

象曰：往無咎，上巽也。

往無咎。上本正應(yīng)我上，而巽從之，于理為順，故無咎。

九四，大吉，無咎。

上比九五，得上之萃也。下比衆(zhòng)隂，得下之萃也。四可謂得志矣，然以陽(yáng)居隂不正。夫自古以不正而得君者多矣，以不正得民者亦有焉，若齊之田氏、魯之季氏是也，得為無咎乎？故必使其萃于上下者，無往不出于正，至于大吉，然後無咎也。

象曰：大吉無咎，位不當(dāng)也。

必大吉乃無咎者，以四居位不正，疑其所為未必盡善，故戒之。

九五，萃有位，無咎。匪孚，元永貞，悔亡。

卦之為萃，柔當(dāng)萃于剛也。然卦惟二剛，而九四非尊位，不足當(dāng)天下之萃。惟九五則居于至尊，其萃乃為有位也。然五非徒恃其位也，陽(yáng)剛中正，德與位稱，以此受人之萃，無咎矣。即或人有未孚，亦惟自修其元永貞之德，則人自信之而悔亡。蓋居大位以受人之萃，如此其不易也。卦體近比，故元永貞之理亦同于比。

象曰：萃有位，志未光也。

萃有位矣，然萃徒以位而人或未孚，則于五之志未為光大也。

上六，齎咨涕洟，無咎。

萃終則散，況隂柔質(zhì)弱，無位望輕，處無萃之時(shí)，而已無可以致人之萃。求人莫應(yīng)，勢(shì)孤矣。勢(shì)孤而不知懼，其害豈止于無萃乎？故必憂危之甚，至于齎咨涕洟，雖不得萃，尚可自保而無咎也。

象曰：齎咨涕洟，未安上也。

上而無位，衆(zhòng)莫與之，故不敢自安，而至于齎咨涕洟也。